织田作之助将手链的作用和需要付出的代价详细告知了夏油杰, 并问：“你还没有答应，契约还没有达成，现在反悔还来得及。”
“如果点头, 束缚会自动生成，最快也要下月才能将手链还给系统, 租金也得照常支付。”
“此外，还有一点需要注意。”织田作说，“通过手链净化过的咒灵会比未吸收前稍弱。”
主系统的净化术式会削弱一层咒灵的咒力，夏油杰之前吸收的是完整的咒灵, 自然没得比。
话是这么说, 织田作之助不觉得夏油杰会拒绝。
不就是稍微弱一点，吃多几个就补上了, 总比一直忍受咒灵的味道强得多。
果然, 夏油杰爽快道：“这个契约，我接受了。”
话音落下, 手链上凭空冒出一道金色的光点, 融入夏油杰体内。
束缚生成。
“不仅是日常好事, 系统的能量也可以靠咒灵、咒物这类蕴含咒力的物体补给……这个看你自己。”织田作之助说。
夏油杰追问：“那我怎么接取跟老师一样的任务呢？”
织田作之助：“你没有系统，自然没有任务列表。如果你想帮助人，就靠自己的眼睛去发现需要帮助的人吧, 手链会自动吸收能量作为报酬的。”
“好。”夏油杰若有所思。
事情办完了, 现在开车回去可能还来得及哄小孩睡觉。
织田作之助拍了拍少年的肩：“我先回去了，你也快回家吧，外面冷。”
夏油杰倏地想起父母的殷切交代, 连忙拦住他。
“织田老师要来我家坐一会儿么？我爸妈说想请你来家里做客。”
织田作之助看了眼时间。
现在还好, 可要是上门坐一会就会太晚了。
“下次吧, ”男人婉拒道, “小惠他们还在家里等我。”
夏油杰这才不再拦他。
两束车灯照亮道路，发动机的轰鸣声阵阵，驾驶座的车窗降下，红发男人侧了侧脸：“走了。”
少年抬手挥了挥，唇边带笑。
车窗缓缓升起，黑色轿车驶进雪夜中，很快便不见踪影。
夏油杰伫立在路灯下，呼出的气变成白雾向上飘起。他拉高外套的拉链，竖起领子，半张脸都埋在温暖的衣领内。
……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。
他恍恍惚惚，不敢相信困扰了他多年的问题就在今夜得到了解决。
这注定是永生都难以忘怀的雪夜。
*
解决了夏油杰的咒灵操术问题。
下一个便是时间流速和带小孩去横滨的事。
时间流速一旦定下便不能更改，系统十分悔恨，后悔道：[早知道你会这样，我就把比例调大一点了，现在想改都不行。]
织田作之助问：“我不能先回去，再用卡片的身份回来吗？就算换一个身份，他们也会认出我的。”
[不行。]系统断然拒绝。
之所以说一般宿主离开了就再也回不来，正是这个原因。
要么卡bug，用本体跨越传送门来到此间，死活自负全责；要么用人物卡，再怎么作死都不会伤及本体，有系统兜底。
二选一已经是极限，一般人甚至没有用本体回归的机会。
绝对不能用人物卡在世界意识的底线上反复横跳，系统做不到，世界意识也不可能允许。
否则，世界早被做任务的穿越者穿出难以自愈的窟窿。
织田作之助听完系统的解释，只好熄了穿来穿去、反复横跳的心思。
系统安慰他：[反正你降落的时候是四月，你就再待多一个学期好了。提前跟夜蛾正道说一声，他还来得及找新班主任。]
也只能这样了。
日本是三学期制，每年一月到三月初是第三学期。第三学期末时，一、二年级进行期末考试，三年级举行毕业仪式。
等到四月，织田作之助就正好在这个世界待满一年，原世界过去一个月。还有四个月，足够他存够传送门的能量了。
等开学，就去向夜蛾校长请辞吧。
——言而无信，一定要认真道歉才行。
织田作之助心想。
至于带小孩去横滨……
主系统同意与否，他都是要带的。一旦能量存够，孩子也穿过了传送门，木已成舟，主系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。
*
开学了。
织田作之助怀揣着愧疚的心思，敲响了夜蛾正道的校长办公室大门。
他非常郑重地向夜蛾正道鞠躬道歉，详细说明了自己无法接任班主任一职的原因。
“非常抱歉，是我失信了。”织田作之助维持着鞠躬的姿势，沉声道。
夜蛾正道坐在办公桌后，声音低沉：“如果是这样的话，那就没办法了啊……织田先生不必过于内疚，其实我早就猜到了。”
织田作之助抬起头，茫然道：“啊？”
夜蛾正道：“织田先生是个责任心很重的男人，你对收养半年左右的伏黑姐弟，还有不到半年的禅院姐妹都关心呵护至极，何况是家里的孩子。”
“我听说你在横滨还有五个小孩？”
织田作之助说：“……是的，我还有五个孩子。这次离开，我会把小惠他们也一起带去横滨居住。”
比起织田作之助请辞，这个消息反而更令夜蛾正道震惊。
“你还能带人过去？”
他还以为只有织田作之助能穿梭，其他人都不行。
“可以，但是也有限制，我目前正在为此积攒开启传送门的能量。”织田作之助解释道。
夜蛾正道越发觉得神奇。
“有机会真想去见识一下横滨啊，那可是织田先生生活的地方。”夜蛾正道感慨道。
看见红发男人面露难色，他体贴道：“织田先生不用放在心上，我就是随口一说。”
而后没等对方回应，便迅速地岔开话题：“我早就想到你会放心不下孩子，离开这么久，孩子应该也很想你，早点回去也好。”
“如果你想念大家了，随时可以回来。只要我还是校长的一天，高专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。”
高大的男人被毛毡玩偶包围着，端坐在校长的办公桌后。他身形魁梧，声音却很温和。
“织田先生，我们有过「约定」，不是么。”
织田作之助沉默半响，双手垂在两侧，贴在裤缝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谢谢您。”
*
织田作之助找到了七海建人和灰原雄。
两人正在进行出任务前的准备。
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就有任务上门，实在太不体贴。
两人已经完整地享受了十几天的假期，现在被喊去出任务，无奈之余也无法推辞。
看到织田作之助，他们还挺开心地朝男人打招呼。
“织田老师，”灰原雄踮着脚，疯狂挥手，“我们在这里！”
“织田老师，上午好。”七海建人也礼貌问好。
“上午好。”织田作之助扫了一眼少年们脚边的武器袋，问：“要出任务？”
两人点点头。
“很急么？稍微有点事，想跟你们说。”织田作之助说。
少年们疑惑地对视一眼，七海建人低头看一眼手表，率先道：“没关系，离预定好的出发时间还有四十分钟，您可以慢慢说。”
四十分钟，足够说清事情的始末了。
织田作之助将在校长办公室的话又说了一遍，没有一丝一毫地隐瞒，也没有给自己找理由。
一般人会下意识地给自己找理由，好让自己听上去更占理。
织田作之助不是这样的人。
他的话干巴巴的，平铺直叙，一点修饰的话都没有。末了，他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，只能抿了抿唇，愧疚地低声说对不起。
因为记得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是多么期待他成为班主任，现在没能做到，才会更加难受。
“没能信守承诺，是我的错。”织田作之助说。
少年们心想：
但这关织田老师什么事呢？难道是他不想留下么。
他们曾讨论过关于织田作之助成为班主任的事，当时是说“除了意外发生，织田老师成为班主任的事应该不会改变”。
等“意外”真正发生的时候，少年们只庆幸这个意外并不会带上织田老师的生命。
又不是生离死别，织田老师只是想回家，且到了不得不回家的时候罢了，他并没有错。
少年们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，遗憾地“诶”了一声，便飞快接受了这一事实。
他们看得很开，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织田作之助。
“这没什么啦，你没事就好。”灰原雄抓了抓头发，不好意思地笑道：“织田老师的表情这么凝重，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，吓我一跳。”
七海建人拎起脚边的武器袋，背在肩上，十分平静。
“就算离开了校园，你也是我们的老师，不是么？”
织田作之助一怔。
“……是，我永远都是你们的老师。”红发男人轻声道，“不仅如此，我们也是朋友。”
“朋友的身份，听上去比班主任和学生的关系更亲近。”七海建人说。
灰原雄笑嘻嘻地：“老师，别愁眉苦脸的啦，天塌下来有夏油前辈顶着呢。”
看似沉重的气氛在这一句话里破功。
织田作之助不负众望，迅速抓错重点：“为什么是杰？悟应该比杰高一点。”
“这话我可不爱听，织田老师。”
稍沉的少年声音从织田作之助身后传来。
灰原雄兴高采烈地冲过去：“夏油前辈！”
七海建人颔首：“夏油前辈。”
“织田老师，悟那家伙这辈子也就止步一米九了。我不同，我还会长高的。”夏油杰带着笑意说道。
织田作之助凭借自己丰富的育儿经验，建议道：“多喝牛奶长得快。”
“……唉，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啊，织田老师。”七海建人叹了口气。
笨蛋前辈和笨蛋同期顿时“噗嗤噗嗤”地笑作一团。
织田作之助茫然，不明白他们怎么笑得格外欢乐。
要坦白的话，也不能落下夏油杰。织田作之助率先坦诚：“杰，刚刚的话……”
“我都听到了哦。”
黑发少年冷静地反问：“你还会回来的，对吧？”
这是自然。
否则他费心费力地存能量、留信标、建传送门是为了什么呢。
“我会时不时回来东京看望你们的。”织田作之助郑重承诺道。
“我相信老师。”
夏油杰笑得像个弥勒佛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，没有一点侵略性。
但他心里却在想：
就算织田老师被世界壁挡住或其他事情绊住脚过不来，也不是什么大事。
区区世界壁，打穿就好了。
他一个人可能有点难度，再加上悟的话，就足够了。
这么有趣的事，悟应该不会拒绝的。
*
闲聊的四十分钟转瞬即逝。
七海建人的手机铃声响起，是前来接他们的辅助监督到校门口了。
“青木先生在门口等我们，灰原，走吧。”七海再一次确认自己的武器没有问题，对另外两人颔首：“老师、前辈，我们出发了。”
“送你们到门口吧。”织田作之助说。
聊聊天，就当做是散步了。
其他人当然没有意见，于是一行人边聊天边往校门走去。
灰原雄：“话说，夏油前辈右手腕的手链好漂亮，是在哪里买的啊？”
夏油杰：“是织田老师送的新年礼物哦。”
灰原：“！织田老师，我也想要！”
七海建人：“……灰原，那是个咒具，你以为是一般饰品？”
“诶？！”
“七海的感知真敏锐啊。”织田作之助感慨。
七海建人沉稳道：“这没什么。我离得近，仔细看过才发现的。”
织田作之助：“那个手链比较特殊，只有一个。灰原，你想要同款的话，我可以送你一个非咒具的普通版手链。”
少年连连摆手：“不不不，老师，我就是开玩笑的啦……”
夏油杰对后辈悄声道：“手链跟我的咒灵操术有关，出去记得保密哦。”
灰原雄拼命点头，死死捂着唇以表决心。
谈笑间，几人走到校门处。
一个中年男人早已等在黑色的轿车旁，听到脚步声，男人回头，憨笑着拉开车门。
织田作之助脚步一顿，眉头微蹙，眼神在一瞬间极其锐利！
微风吹起男人的额发，露出下方长长的伤疤——几乎横贯整个额头。青木监督笑着跟四人打招呼，言行与往日一模一样。
织田作之助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往上蹿，早春的风带走他指尖的温度。织田作盯着中年男人，大脑疯狂运转。
这个熟悉的伤疤……
是普通的受伤未愈，还是那只咒灵占据了青木监督的身体？
他真的是青木监督吗？